官塘

【沉戬】传言

沉香其实隐隐约约知道杨戬以前谈过恋爱，而且好像还不止一次。不过具体情况杨戬没和他讲过，沉香也懒得去问。他觉得这没什么，杨戬活了那么久，没谈过才显得奇怪。

不过懒得问不代表不在意，沉香内心还是稍稍有些介怀那些个前任的。他一想到杨戬以前也会对张三李四王五言笑晏晏的，就觉得心里一阵烦躁。虽说那些人现在早就和杨戬没什么联系了，但他还是觉得不爽。

他曾经旁敲侧击问过杨戬，说怎么不见你出去社交，认识认识人之类的。

杨戬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，笑了笑说：“怎么，这么盼着我给你找个舅妈？”

沉香嘟囔了一句才没有，就你一个人才好。

好吧，他承认，他喜欢杨戬。

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矛盾的事，他觉得怎么看杨戬都看不够，但每次当杨戬回望过来时，他却又感到一阵不好意思，匆忙地将眼光藏起来。

沉香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。在他以前的生活里，要么杀了，要么忍了，就这两种。现在他反而生出一丝茫然不知所措来。但谁料身边唯一看似能给自己一些指引的人还是自己的心仪对象。

沉香气馁地用筷子杵了杵米饭。算了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。

于是他第二天一大早，就拽了张悬赏单只身去蓬莱了。

果然停止内耗的最好方法就是充实自己。沉香花了一上午把人逮住了，此刻他只觉得精神百倍。不过在最后关头他好歹还是想起来杨戬叫他不许杀人，于是用刀柄把人敲晕了，扔到天牢领了五十贯。

接下来去哪？

沉香看了看不远处的赌场，想了想，走了过去。

这地方他熟，以前砸过几次场子。不过这次他只是简单地来吃个饭而已。

然而刚吃完，正打算起身离开，一段说书声模模糊糊飘进沉香耳朵。

“话说这位杨二郎长得可谓是明眸皓齿、玉树临风。想当年年轻气盛时，可是迷倒了一帮仙男仙女......”

沉香脚步一顿，眼睛不自觉向那说书人看去，直觉告诉他这位“杨二郎”说得就是杨戬。

普通人出于对神仙的敬畏，一般不敢直接编排神仙。但大家又实在按捺不住八卦之心，于是他们把神仙的名字改了改，引用或化用几个字，编纂一个新名字，就变成了一个别人的故事。就算是杨戬本人来问，也只会得到一个答复：“这天底下姓杨的这么多，杨家二郎更是数不胜数，您凭什么就说这‘杨二郎’说的就是您呢？”

至于为什么沉香知道的这么清楚，是因为杨戬和他说过这件事。杨戬当时无语至极，但又不能掀了摊子，毕竟人家也要混口饭吃，只得作罢。后来和沉香提起此事时，只说不要偏听偏信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，有什么事你直接问我就行。沉香点点头，说无所谓，本来自己对那些事就不太感兴趣。

但若杨戬此时在场，一定会对沉香的“不感兴趣”发出质疑。因为下一秒，沉香就转身向说书的摊子走去。

毕竟谁能拒绝去听自己暗恋对象的情史呢？

结果这一听，就听到了天擦黑。只怪那说书人讲得太好，口技出神入化，情节跌宕起伏，听众的心跟着七上八下。沉香一开始也听得起劲，听那杨二郎万花丛中过，与莺莺燕燕各种情意缠绵，好不扣人心弦。可是一想到杨二郎就是杨戬，杨戬在认识他之前和那么多人都有过情感纠缠，沉香就郁闷得很。

但是你问他听得这么郁闷，下次还听吗？

下次还听。

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自相矛盾。沉香一边酸溜溜地生着闷气，一边克制不住自己继续听下去。他几乎是有些自虐般地去了解在遇到自己之前，杨戬所经历的事、认识的人。一来二去，说书人都认识他了，以为他是杨戬头号铁粉，不仅散场后给他偷摸塞了本野史，还给他预告第二天讲什么。

回去沉香翻了翻那本野史，好家伙，里面写杨戬不仅和许多女郎谈过，和好多男的也拉扯纠缠不清。

野，太野了，野得沉香第二天给说书人打了一顿，顺便忘了自己也是男的，并且喜欢杨戬这件事。

这边沉香一时沉迷听书无法自拔，那边杨戬渐渐注意到了不对劲。其实对于沉香他是不担心的，毕竟沉香武力在身，心思又缜密，普通地接接悬赏单，倒真不太会出什么问题。不过最近沉香日日早出晚归，问他干嘛他也支支吾吾，敷衍了事。于是杨戬某日趁沉香睡着时，偷偷闻了闻他的衣服，发现上面带着一股浓厚的酒味，想必是在酒楼赌场之类的地方待了许久。

沉香虽然生存经验丰富，但毕竟还小，杨戬皱了皱眉，他怕他误入歧途，染上什么不良嗜好。他思来想去几天，虽然尊重隐私很重要，但是沉香的安全更重要。于是在沉香给说书人打了一顿，气鼓鼓地回来的那天晚上，杨戬决定第二天跟着沉香去看看他到底在干嘛。

翌日，沉香走后，杨戬也纵身一跃，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他身后，来到了蓬莱。

他看着沉香在屋顶小巷穿梭自如，打晕缉逃犯后熟门熟路地从天牢拿了赏钱，随便找了家店，坐下吃了午饭。至此一切都很正常，杨戬看着疑惑，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了沉香不成？

结果沉香又坐了一会，看看日头好像时间差不多了，便起身离开了店家。杨戬看见沉香去往的方向，正是赌场。他皱了皱眉，起身跟上。

然而沉香进了赌场之后，并没有如杨戬所想的一般去喝酒，反而是来到了一个说书的摊子前，坐了下来。杨戬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，好歹是没染上什么不良嗜好，接着他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。别人来这都是赌博喝酒打架，结果到自己家，来这听书修身养性来了。杨戬看着好笑，一时没有去惊动沉香，而是在不远处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。

结果没坐一会，忽地看见顺风耳凑了上来，给他倒了杯茶，有些尴尬地说二爷，今天这评书您还是别听了，那说书的净瞎编排您。杨戬早就过了同他人计较的年纪，说了句无妨，便想让顺风耳下去。然而他忽然又想起什么，把顺风耳拽回来，指了指坐在前面的沉香，问：“你认识他吗？”杨戬并未大张旗鼓地说过沉香与他的关系，因此除了他身边的人以外，并没有太多人认识沉香。

顺风耳看了一眼沉香那醒目的发型，来了劲，他说：“二爷，这您可不知道了，此人现在被我们称为您的头号追随者。自从半个月前我们这儿开始讲您的故事开始，他是没有一天不来听的。怎么，用不用我把他引荐给您？”

结果杨戬莫名地笑了笑，说：“不用，我认识他。”他看向顺风耳，“他是我外甥。”

顺风耳听闻此言，瞬时呆愣在了原地。过了一会他回过神来，说了句您有需要随时喊我，连忙溜了。

时间倒是对上了，合着这半个月来沉香一直在外面听书。不过杨戬有点疑惑，既然说的是自己的事，那为什么沉香不直接问我呢？

然而一声醒木敲下，杨戬立马明白了过来，他哭笑不得，原来是自己的情史。

他素日是知道别人爱编排他的那点过去的。他年少成名，认识的人又多，而大家长相恰巧还都算不错，便被闲得无聊的人编了风流故事。结果谁想越传越广，越传越乱，估计现在除了名字是真的以外，那故事没一点是真的了。

但是今天说的这个事倒不是假的，估计是因为当时事情最后轰动了不少人，许多人都记住了这件事的缘故。

那时杨戬劈开桃山不见母亲，心灰意冷，整日郁郁不乐。正是这时，有一之前认识的小仙得知了此事，便向他日日献殷勤，拈花送酒，哄他开心。杨戬何尝看不出此人的心思，按理说他是瞧不上这种行径的。但那时实在是心力憔悴，想着也许有个人陪伴也还不错，便答应了那人。然而相处一段时间后才发现，其实两人性格并不合，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架。直到有一天，杨戬发现吵了架后，那人竟独自在酒楼逍遥自在，佳人在怀。气得他一脚把他从楼上踹了下去。

后来杨戬再也没听过那小仙的消息，也不知究竟如何了。

事实是这么个事实，但杨戬听着那说书人讲得，却是越讲越偏。明明是他处事果断，爱恨分明，怎么变成他哭哭啼啼求那男的不要离开他了？纵是他再大度，对这种是非颠倒之事也听不下去了。更关键的是，这让沉香听去，心里该作何感想？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岂不是要毁于一旦？

他走上前去，想要把沉香拽出来。结果刚走到附近，还没叫他，却发现沉香紧皱着眉，双手握拳，脸黑得不行。杨戬又惊又乐，自己还没生气呢，倒是沉香气得不行。于是他忽地起了逗弄沉香的心思，化作一常人模样，走上前同他搭话。

“小兄弟，依你看杨二郎这人如何？反正我是觉得不行，哭哭啼啼藕断丝连算什么样子。”

沉香本来就生气呢，听见旁边有人这么说话，更是怒火滔天。他说：“你懂个屁。那说书的天天瞎编，今天更是编得不成样子了。杨戬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，待会等我把那说书的打一顿才是。”他扭过头，不想理旁边那个莫名其妙的人。

结果过了两秒，却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。“听你这么说，我就放心了。要不然我还担心我的形象会不会被毁了呢。”沉香震惊地转过头，看见刚刚朝自己搭话的人不见了，果然换成了杨戬站在他身旁。

“舅舅！你...你怎么来了？”他有点心虚，自己在这听杨戬的情史，居然被正主抓了包。

杨戬拽住他的衣服把他拉到旁边，笑眯眯地看着他：“我不来，你是不是还要再继续听下去？”

沉香有点尴尬，摸了摸鼻子没说话，灰溜溜跟着杨戬出了赌场。

然而走了半晌，沉默许久的沉香忽然又犹犹豫豫地开了口，问道：“你，你没有真哭哭啼啼求那人别走吧。”

杨戬伸了个懒腰，好笑道：“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不信吗？怎么现在又怀疑起来了？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？”

沉香立即摇了摇头，道：“不是。”然后又好奇地问：“然后到底怎么样了？”

杨戬想起当时的场景，有点得意地笑了笑：“然后我一脚把他踹了，直接从四楼踹到一楼。”

沉香心里松了口气，他听着好笑，连眼神都染上笑意。

不过走了一会，他又沉默了下来，倏地低低地喊了一声：“杨戬。”

杨戬回头：“嗯？”

沉香有点犹豫，深吸了一口气道：“如果我...我吵架之后主动和你道歉，你能和我在一起吗？”

杨戬正色看着沉香，沉默了下来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就在沉香以为要被杨戬拒绝的时候，他听见杨戬轻笑了一声。

他捏了捏沉香的脸说：“不许和我吵架。”

............

“哎呦！你这小狗怎么啃人这么疼！”